014 台灣女性的故事 葉陶

「她的一生，是一連串的跨界之旅；揚棄裹腳布跨域身體的文化疆界；走出家庭牆限，跨越女性生活空間的疆界」(周馥儀，2008：80)

各位聽眾朋友大家好，我是Hena的媽媽，又到我們講故事的時間了。

在一百多年前的高雄旗後，有位剛滿三歲的女孩在哭，一直說：「我不想用布將腳纏住，這樣我很難走路……」可是她的媽媽告訴她：「女生啊！如果想嫁給一個好的丈夫，就一定要綁腳的，不可以不聽話。」那時候，雖然是日本人統治台灣的時候，但在社會中大部分的人都還是學清朝漢人的風俗，讓女孩裹小腳。今天故事主角，葉陶，她家裡也是如此，這個小女孩就是她。

剛好在葉陶讀小學時，碰上了解放裹小腳運動，雖然葉陶年紀很小，但她就知道要反抗不好的傳統習慣。有一天，在學校舉行運動比賽的時候，就自己將裹腳布剪開，丟進海裡，從今以後她就不再綁腳了。

葉陶很認真又聰明，小學畢業之後，因為成績很好，老師推薦她到台南女子公學校(附設教員養習所)繼續讀書。變成老師後，她就回到高雄她自己的母校打狗公學校教書。這時她只有十五歲。當老師後，她非常認真教書，想要教孩子很多有用的知識，學生們也都很喜歡她。不過，因為皮膚較黑，加上個性開放，說話的聲音很大聲，學生在私底下也偷偷叫她「烏雞母」。

1921年起，台灣的街上開始有不少演講，向大家介紹當時新的進步的思想。葉陶也時常去外面聽演講，她慢慢受到影響，開始看很多書，漸漸發現男性和女性有很多不平等的地方、不同族之間不應該有衝突、人和人之間不應該有階級的分別，在當時都是很新的看法。

後來，她換到高雄第三公學校教書。在這間學校她認識了同事簡吉。簡吉在學校常常和葉陶說台灣種甘蔗的人所遇到的問題，他也常常跟她說日本統治台灣，讓台灣人遇到多少麻煩。她很受感動，所以就跟簡吉一樣，離開學校，不再教書，開始參加當時的社會運動。就在1925年，彰化二林發生了「二林事件」，這個事件因為種甘蔗的農民抗議日本製糖公司的出價太低，造成很多衝突，也讓很多人被警察抓走。同一年簡吉成立「鳳山農民組合」，葉陶受到了他的邀請也一起加入農民組織，繼續參加不少農民運動。

葉陶一直都很關心和照顧別人的個性，加上很有正義感，又不怕任何事，所以她變成一位很專業的社會運動者，也是農民組織裡少見的女性幹部。她做婦女部部長，負責處理農村婦女的大、小項事情，讓裡面的成員，不管年紀大小都很尊敬她。雖然她長的不特別漂亮，但是口才好、聲音又大聲，她演講時，總是有辦法用很簡單的方式向民眾說明日本政府對台灣人的迫害。就像1928年，葉陶去彰化印刷人員的成立大會演講時，她說：「我們需要一起反抗他們、需要一起把吸人血的蚊子打死」，這句話讓台下差不多兩千多位的聽眾印象很深。

葉陶不單對民眾演講，她還參加不少抗議，就算被警察逮捕多次仍不畏懼，一樣都跑在抗議的最前面。在1928年各個港口的船員都在罷工，臺灣青果會社霧峰檢查所卻沒有通知農民說，港口在罷工先不要將香蕉裝箱出貨。所以農民損失很多，葉陶為了這件事跑去和檢查所所長談判、要求賠償，最後所長不僅公開道歉，甚至答應以後不會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葉陶參加農民組織這段期間才二十歲，她的表現令很多人注意到她。差不多這個時候，葉陶在鳳山遇見了楊逵，他倆不僅成為夫妻，更是一起參加社會改革運動的朋友。楊逵說：「我們認識的時候，她叫我在她的扇子上題幾個字…當時，日本人把我們這些民族主義者叫做『土匪』…我想起這些，所以就在她扇子上寫了『土匪婆』三個大字。」兩人的緣分就從一把扇子開始，「土匪婆」也成為葉陶出名後，大家稱呼她的方式。

他們參加的農民組織裡面後來開始爭吵，裡面分兩派意見不合。因為組織內部的問題，葉陶和她的丈夫都被人解除所有職務。他們兩個沒有工作，便一起搬到彰化住。當時他們倆人並沒有結婚就住一起是一件很罕見的事情。葉陶在那個保守的年代就選擇和別人不一樣的方式組成家庭。她先試婚，之後再決定結婚，這件事在那個年代是非常特別的。隔年四月時，兩人準備回去新化結婚前一天，先去台南演講，演講時卻遇到日本警察抓人，所以兩人就一起被抓進監獄裡。出監獄後才真的回家結婚。事後，她的丈夫楊逵，還笑說：「這是一次不錯的官方出錢的蜜月旅行」。

因為社會運動所遇到的問題，葉陶失去她可以發揮的舞台；又因為結婚後，四個孩子連續出生，家中的經濟很困難，為了讓楊逵，她的丈夫，可以專心寫作，她就決定去賺錢養家裡的人。葉陶很堅強、也很樂觀。她自己縫製小孩衣服，拿到市場去賣；她也將劈的木材拿去別人家賣；她丈夫種的花賣不完，她還會拿去廟裡送給神明；若家裡要請人吃飯，她也有辦法從沒米沒菜的廚房，變出一桌豐盛的菜。她不僅想辦法幫家裡賺錢，讓家裡的人生活沒有問題，還將小孩教育的很好。她比她的丈夫更努力賺錢，他們夫妻倆的生活方式和當時其他的家庭不太一樣，所以身邊的朋友們都說他們是「葉陶兄、 楊逵嫂」。

在台灣光復後，就發生二二八事件，葉陶與她的丈夫卻又被警察抓走。好險，在執行死刑前一天，又因為行政命令改變，他們兩個才從死刑變成有期徒刑。出獄以後，她先生種花，葉陶就早上抱著花，坐最早班的車去市內的家家戶戶賣。只是她的丈夫後來又因為寫文章被警察抓走。在這段期間，葉陶自己負責家裡的生活。她的丈夫楊逵被警察抓走後，時常有穿便衣的警察還是特務到他們家中巡查，看他們家裡有沒有違法或被禁止的東西。這些人常常偷偷將他們家裡的書或萬能筆拿走，葉陶很生氣，還去找官員理論。所以後來偷偷來家裡的特務就變成管區警察，每個月兩三次就會來他們家問事情。很多親戚朋友看到這種情況，就因為害怕被牽連不敢再和她往來。

葉陶為了子女的安全，就決定不再參與政治，也不再參加社會運動，而且她也開始主動加入國民政府的婦女團體，她變成臺中市北區婦女會理事長、也接下協調委員的工作。因為她會替別人想，口才又很好，替很多民眾解決不少的問題。她又想到農民可能工作很忙沒有時間照顧小孩，所以她也幫助他們創辦托兒所。因為她參加婦女會，又幫忙很多民眾，也不再參加抗議活動，警察就不再找她麻煩。之後她也因為很熱心服務民眾，還當選過「模範母親」。

葉陶前半生為農民運動和各種社會改革活動四處奔走，她的後半生又為了小孩、家庭不再參加政治活動，但是積極排解鄰居和農民的問題，為大家服務。不管是和男性一樣很積極參與政治或參與革命，還是後來以母親的身分參加婦女團體幫助民眾調解他們的事情或替人照顧小孩，雖然方法不一樣，但是她的本意是相同的，她都一直積極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改變這個社會，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好。

葉陶樂觀又堅強的個性，勇敢為貧窮人，替弱勢的人去和有權有勢的人理論。她不管是面對日本政府還是國民政府的官員和警察都不害怕去爭取每個人應有的權利。她的一生用很多種不同方式來對抗不公不義的事情，她選擇自由戀愛也結婚前就同居，這些種種的事情，一再表現出她作為女性在那個時代，自我解放的過程與勇氣。她的所作所為到今天看來，還是非常進步，也讓人非常佩服。

今天的故事就說到此，大家若想更了解葉陶，可以去台南新化的楊逵文學紀念館參觀、了解葉陶和她的丈夫楊逵，這兩位台灣社會運動的先鋒，他們生活的時代背景、他們的故事和他們對台灣的貢獻。

* 周馥儀，2008，〈第六章 秀異的社會運動女將 葉陶〉收錄在陳秀惠等編《女人屐痕II 台灣女性文化地標》。 台北: 國家文化總會、草根。80-93頁。